CoBoL's Blog: 「總統府健康台灣推動委員會」首場會議（20240822）

「總統府健康台灣推動委員會」首場會議（20240822）

蘇冠賓

安南醫院副院長

中醫大精神醫學及神經科學教授

「總統府健康台灣推動委員會」首場會議於22日下午4點登場，召集人賴清德總統致詞時指出，他自競選期間，就不斷思考，若有幸當選，有別於歷任總統，他能為人民做出什麼不同的貢獻（Legacy）。賴總統說，他出身醫界，應發揮醫療專業，和各界一起努力打造「健康台灣」。

感謝副召集人陳志鴻教授，推舉我擔任負責「精神醫療、心理支持」的委員，會議之前只有請委員們提案，報名發言，由於我是菜鳥，又是第一次參加，所以打算先聽聽看看其他委員如何進行，不料大家好像都打一樣的如意算盤，沒有人有提案、要發言。不料總統現場「臨時考」，要求大家輪流發言三分鐘。還好我的順序比較後面，趕快寫下發言內容的講稿：

感謝召集人和副召集人給我這個機會，推舉我擔任負責「精神醫療、心理支持」的委員，讓個人在精神醫學專業上，除了可以照顧病人，更可以貢獻「健康台灣」的推動。

昨天一位鋼琴家在直播表演時，因承受長期壓力而透露輕生念頭，然而網路上的酸民不但未給予支持，反而以冷漠的態度挑釁嘲諷，最終竟釀成悲劇。身為精神科醫師，這則新聞令我深感悲痛，這類悲劇正是當前不健康數位環境、殘酷的網路世界最血淋淋的案例，更呈現出我們新型態心理創傷的無力感。

在網路e世代，前所未有的自由讓人際互動不受時空限制，界線模糊且難以阻擋恣意的侵入，導致霸凌造成的創傷更加無所限制、變本加厲！原本存在校園的恃強凌弱、以大欺小的惡霸，如今幻變成虛擬世界的鍵盤流氓、藏鏡下的酸民，「網路霸凌已成為心理健康的一大隱憂」。據調查，受害者往往是人格尚在發展階段的青少年，可能導致憂鬱症、創傷性壓力症候群等嚴重後果，甚至極可能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構成青少年輕生的最後一擊。

所以推動「心理健康韌性計畫」刻不容緩，在歐美國家，心理學和社會情感學習早已被列為與語文、數學、科學同等重要的必修課程。社會情感學習課程著重培養五大素養：自我覺察、自我管理、社會覺察、人際關係技能及負責任的決策能力。不僅可增強學生的自我效能和品格，還能提升情緒調節能力和心理韌性，對預防網路霸凌行為具有關鍵作用。

許多教師和家長對精神疾病有錯誤迷思（不信有精神疾病、不信有過動症憂鬱症、反對醫藥治療、不自覺的歧視污名化心理疾病...），在兒童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乃致出社會後的長期對心理疾病和腦醫學的認知偏見，會造成多麼全面性的影響。因此，針對中小學的健康體育課綱，強化精神心理疾病教育單元刻不容緩。而做為精神科醫師每天看病都有很深刻感觸，若能把科學和醫學，特別是精神醫學的常識，帶到社會情感學習教育當中，不僅對精神醫學，更對全民心理健康有巨大意義。

其次感謝衛福部在施政百日很有效率推出了「心理健康支持方案」，我有一個病人，原本排健保要三個月，但昨天跟我說因方案而排到。但精神治療的人力和資源永遠不足，特別是考慮醫療資源比較不足的族群，應大力推動「心理健康的數位轉型」，著力於「線上診療」及「數位治療」。「線上診療」在疫情期間有短暫發展，可惜後來就消失了，其實精神醫療以面談為主，身體接觸或檢查檢驗比例低，線上診療減少精神科就醫和污名化的阻力，國外的經驗是缺席和取消率大大下降了，所以比其他專科更合適遠距診療。

在數位治療部分，台灣健保資源有限，提供的是符合成本效益和社會公平的服務，無法根據臨床需求增加合理成本，來達到更好品質和效果的醫療服務。結果造成台灣精神疾病治療多以藥物為主，加上健保限制用藥成本，導致病人的治療常以最落伍的抗憂鬱劑、併用最便宜的安眠藥和鎮靜劑，以及於憂鬱症病人合併BZD使用的風險是國外2到6倍。事實上，歐美的治療指引一定會強調：治療輕中度焦慮病和憂鬱症時，勿把開藥當作常規，要和病人討論非藥物療法，並推薦多種數位化、線上心理治療的App。台灣有一流的醫療水準、大量臨床個案、完整健保資訊，若結合人工智能，推動精神醫療數位化、以及健康資訊科技產業發展，以提供更完整的精神健康資訊，加速產業創新和技術轉移，促進精神健康醫療的升級和轉型。

最後，健康不是靠醫療，更不是靠健保，國家的目標應該是「賦能全民」。我們應該將焦點從治療疾病轉移到預防保健，從單一醫療服務轉移到整合性的健康促進。

最令人深思的是總統的總結，很有感：「要不要打破健保給付方式？加入健康促進和預防的元素？」總統說，不同工不同酬的健保給付改革或許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我自己的解讀是：醫療資源極度有限的狀態之下，如何改變健保給付制度，讓照顧急重症的醫師覺得付出被重視？如何減少目前在輕病照顧和無效醫療的過度浪費？並投資資源在健康教育和預防保健？

我個人深信「健保給付不合理」是最根本的問題。第一、「給付不合理」導致醫師離開高風險、低報酬、低保障的急重症照顧。以兒青精神科為例，精神醫療之健保給付不合理，一方面造成專科醫師不足，另一方面造成醫院陷於經營困難，無法發展這個重要的專科。台灣有十幾家兒童醫院，但沒有任何一家願意設置專收兒童青少年精神疾病的急性病房。

第二、「給付不合理」也導致精神服務方向偏向「衝門診量」，形成相關的醫療浪費，例如吸引大量輕症、低風險、高自費患者、或是台灣使用BZD過度的現況。加上健保限制用藥成本，導致病人的治療常以最落伍的抗憂鬱劑、併用最便宜的安眠藥和鎮靜劑，以及於憂鬱症病人合併BZD使用的風險是國外2到6倍。學會可以想一下，如何和政府一起來改善這些指標。

第三、「給付不合理」也導致精神服務方向偏「藥物」而少「心理治療」。歐美治療指引建議常見身心疾病第一線治療是心理介入，但台灣心理介入給付太低，以致以藥物為主，缺乏整合療法的結果，台灣身心症患者不到20%就醫，而即使病患鼓起勇氣到精神科就醫的病患，有一半一個月內就不再回診。這些指標也都是學會可以幫忙政府構思的機會。

然而爭取「給付合理化」時，就一定要面對政府財務、健保永續的現實面，所以所有醫學會都要同步提出「自重自律」的可行方案。如何減少目前在輕病照顧和無效醫療的過度浪費？並投資資源在健康教育和預防保健？在醫療資源極度有限的狀態之下，我們同時提出「自重自律」方案，使得政府顧及財務同時可以同意我們的方案！

最後感謝總統親自花了四個小時，全程參與，更提出具體行動方案。在心理健康部分，除了確定了衛服部擴大推動「心理健康支持方案」，教育部也開始著手「心理健康韌性計畫」相關課綱的規劃。最後，總統更是親自總結，建議衛福部協助，讓「心理健康和精神治療的數位轉型」中的線上服務先盡快有效發展！太棒了，這一次會議總算沒有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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