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Buddhism is True (令人神往的靜坐開悟)

中國醫藥大學 安南醫院副院長

憂鬱症中心、身心介面研究中心主持人

精神醫學及神經科學教授 

這本書真的太精彩了！因為看不懂，所以反覆看了好幾次，每次看都有新的收獲。我之所以被這本書吸引，是他用演化心理學來理解佛學和佛法，用科學的語言來表述佛學開悟智慧，這是現代版的「格義佛教」，非常有創意，而且頗具說服力的詮釋，正好對上我的品味。

佛教徒相信，佛陀洞然明白生命的苦難、苦的原因、苦的熄滅，和導向苦滅的方法，為人生苦難提供了精確的診斷並提出有效的應對。從作者的詮釋之下，佛學呼應當代精神醫學和神經科學的發現，穿越時空，提供現代人常見苦痛的解方！

涅槃 (Nirvana) 和無為 (the unconditioned)

“Why Buddhism is True (令人神往的靜坐開悟)” 一書的作者 Robert Wright 用 “the unconditioned” 做為「無為」的英文翻譯，解答了我的許多疑慮，這個對應 (詮釋或翻譯) 讓神祕主義的形上學和自然主義的科學可以對話。

• 自然主義的科學
  Fight or fly - Evolutionary of emotion and survival responses - the conditioned 
  
• 神祕主義的形上學
  Reincarnation - endless cycle of rebirth

涅槃Nirvana經常被描述成「無為 “the unconditioned” 」，而相信轉世reincarnation的佛教徒，認為涅槃可以幫助他們擺脫無休止的輪迴endless cycle of rebirth，但我覺得這個涅槃的說法更像隱喻，或許可以接軌到自然主義的說法 “the unconditioned”，也就是認清演化中關於情緒機制而免於陷入喜與悲的制約。

涅槃是「無為」，是從「因果造作paticca-samuppada」中逃脫而出 (escape from)。但從理性思維來說，我並不同意「逃脫」的說法，我認為應該是「對因果關係正確且真實的解讀」，事實上，大多數人對於自然界及人世間的因果關係之解讀都是「隨意、主觀、過度、甚至是倒錯」的，結果輕者無知自欺、重者生命苦痛！若能正確的解讀 (逃脫) 因果造作後，下一步的修練則是「如何能面對真象又能全然自由」！

內觀 (Vipassana) 和 三法印 (the three marks of existence)

巴利語「Vipassana」意指清楚的洞見，通常譯為內觀（insight），佛教文獻把內觀定義為領會所謂的「三法印“the three marks of existence”」（又稱三辨識，即佛教中直指一切存在的三個共同特徵）。第一是「無常impermanence」：沒有事物能永遠持續；第二是「苦 dukkha」（受苦、不滿足）：有誰沒受過苦、沒感到過不滿足？前兩法印並不難理解，但要領會第三「無我not-self」的概念就會是個大挑戰。

根據佛教教義，如果靜坐是為了要獲得內觀、掌握諸法無我，至關重要的便是：以真正澄明的目光來看待現實，好為開悟鋪路。於是把內觀禪修的覺察散播到西方世界的泰國僧人阿姜查告誡道：「你必須透過靜坐，才能了解無我。如果你想單靠『智性』來掌握無我的教義，你的腦子一定會爆炸。」

我並不存在

本書更大的爭議，是探討了自我和自由意志的概念，認為它們在很大程度上是錯覺。我們理所當然覺得意識體驗中的「自我」是一個獨立存在於身體內部的實體，但神經科學研究顯示，大腦的決策過程更像是自然界中的因果關係，複雜而並非真正「自由」。例如，一項認知神經研究發現，受試者意識到自己做出決定前幾秒，就預測其選擇。

這種「自我」的錯覺與記憶如何將我們的經驗串聯起來，以及大腦的「預設模式網絡（Default Mode Network）」活動有關，當此網絡平靜時，我們對自我的意識會減弱。透過靜坐練習，我們可以觀察到心智的運作，並體驗到思緒和感受並非由「我」所創造，而是由模組產生並被意識接收。這種觀察可以幫助我們放下對感受的執著，進而削弱其對我們的控制。最終，理解這種錯覺能帶來一種解放感，因為我們意識到自己不必對所有心理狀態負責。

萬物皆空 (Emptiness) 和萬物歸一 (Oneness)

靜坐到某個時刻，我的腳感到一陣刺痛。幾乎在同一時間，我聽見一隻鳥在外頭唱歌。而奇怪的是，我覺得自己腳上的刺痛並不比鳥兒的歌聲更屬於我。你或許會問：我是覺得鳥兒的歌聲真的屬於我，還是覺得腳上的刺痛並不屬於我？或者說：我是「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合而為一，覺得自己並不存在？」

「演化、自我的邊界以及感同身受」

從天擇的角度來看，近親共享我們許多基因，因此照顧近親是有道理的。家族共感之後，當兩個物種具有共生關係（也就是說牠們會相互幫助），便可演化出維持這種關係的溫暖情感，例如狗似乎是與人類共同演化的，讓我們模糊自我的邊界。

我們與居住在自己體內的各種細菌有共生關係，而這種關係會以各種方式影響我們的情感和思緒，部分是透過影響神經傳遞物 (Gut-Brain Axis)。如果我經常將自己身上細菌發出的訊號，認定為我的一部分，何以不能把鳥類發出的訊號也認定為自己的一部分？

當沉思靜坐經驗到自我邊界的消解時，隨之出現就是與外在世界的連續感。佛教徒被定義的是把這視為空的連續；印度教徒被定義的是把這視為靈魂或精神的連續；而基督徒、猶太人、穆斯林，在沉思靜坐時所感受到與神的結合，或許核心經驗是一樣的，但教義闡述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