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病理診斷和治療的種種迷思
蘇冠賓
中國醫藥大學 醫學院副院長
精神醫學及神經科學教授
身心介面實驗室主持人
精神疾病是複雜的疾病，當前世界的趨勢已經朝向結合藥物和非藥物的整合性治療。然而，台灣目前在健保制度的限制下，大多集中在藥物治療，因此常常無法提供病患令人滿意的治療成果。台灣社會長期忽視心理健康，以目前衛福部心理健康預算全國每人每年平均只有22元，只有全球（無論先進或落後國家）的人均費用之一半。以健保占率來看，我們也不及遠英國國家健康預算所佔的百分之十，相對於美國的落差也就更大了。
儘管憂鬱症有相當高的盛行率和死亡率，對患者及家屬造成巨大的身心傷害，令人意外的是，接受適當治療的患者竟然少於五分之一。憂鬱症很少被正確診斷及治療的原因很多，包括：（一）、患者沒有表達情緒或心理不適的習慣或經驗，常常不覺得自己「憂慮」，反而較常以「非特異性的身體症狀（例如胸悶、疼痛、失眠、疲勞…等）」來表現，此現象在傳統的東方文化社會更為明顯（請參考「精神疾病之生理症狀」）；（二）、憂鬱症患者儘管處在「崩潰」邊緣，仍能掩飾病症，消耗加倍的心力去維持生活和工作表面正常，使得周遭親友無法察覺；（三）媒體及社會大眾對於精神病的「污名化及標籤化（stigmatization）」，引發患者擔心被污名化或潛意識的否認，導致病患對於「討論自身憂鬱情緒」的恐懼；（四）憂鬱症的病理特質常被誤解，有時甚至精神科及心理衛生工作人員也會有不正確的觀念及態度。
憂鬱症病理診斷的種種「迷思」包括：
- 「憂鬱症是壓力或創傷造成的」（錯誤歸咎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不了解憂鬱症複雜成因中，神經內分泌功能異常、遺傳基因、人格特質、壓力心理反應等重要影響，更忽略了健康人對心理壓力有逐漸復原的功能）。
- 「憂鬱症是意志力不夠才會造成」（誤以為憂鬱症不是病，可以自己控制，暗示患者脆弱）。
- 「不應該從事高度壓力性的工作，例如老師、醫護人員」（貼標籤、污名化精神疾病，影響病患就醫康復的機會）。
- 「個案說自己並不憂鬱呀、還能工作唸書呀、還能開玩笑、也笑得出來呀」（誤認為整天憂鬱才是憂鬱症，不了解患者可以消耗加倍的心力去代償掩飾病症）。
- 「因為失去工作（失戀、離婚、罹患癌症、先生過世）才心情不好呀」（即使沒有正常地從壓力中恢復而加重精神病理，也誤用這樣的理由來合理化）。
- 「我和他（她）談一談（去休假）就好多了」（誤認為憂鬱症不用就醫或逃避治療）
- 「不要想那麼多、多出去運動」（沒有辨法對病患有同理心，不了解部分病患不是不願意，而是欲振乏力）。
- 憂鬱症患者對於評估者所描述的狀況有理解上的誤差（評估者對於「缺乏病識感的患者」之會談技巧不足）。
- 憂鬱症患者對於評估者「做診斷的動機」自動性地防衛（評估者對於「潛意識阻擋的患者」之會談技巧不足）。
根據台灣自殺防治學會張書森醫師的報告（台醫醫界201807）， 一般人對於評估或討論自殺也有許多的迷思，例如：
- (X) 談論自殺，可能會讓人真的去死？
- (O) 危機當中，特別有傾訴的需求，這樣可以減緩可怕的孤立感，避免自殺。
- (X) 說要自殺的人很少真的去死，他們只是在引人注意。
- (O) 我們應該慎重看待每一個自殺聲明！
- (X) 當人想死的時候，是阻止不了的。
- (O) 大部分的自殺危機都是短暫的，而且通常在自殺行動後很快會尋求幫忙。
- (X) 真正想死的人，不會說出來 。
- (O) 大多數想自殺的人，會在尋死當週釋出一些警訊。
- 100 個企圖自殺者，1 年之後再自殺而死亡的比例？
- 答案：2%（許多自殺是衝動行為）
醫學有其極限，精神醫學尤然！醫師根據目前最好的實証來照顧病患，視病猶親，面對未知，謙卑以對。社會大眾若因對醫學的無知或偏見而大肆「質疑和反對」醫學、或是有心人士利用醫學局限和病家無助來「抹黑」醫學以牟得私利，造成民眾「拒醫、懼醫和仇醫」，就會直接對病患和家屬造成巨大傷害。日前，就常有立法委員、明星、醫師、宗教、人道或人權狂熱份子常因為對醫學的偏執或誤解，而利用其高知名度大談「反精神醫療、反疫苗、反化療」，造成民眾「拒醫、懼醫和仇醫」；或者媒體慣用「搧情、嗜血」的戲劇效果，間接污名化精神病患，使「應該治療、可以治療」的病患排斥治療、恐懼治療、延誤治療，影響之深，難以想像。我們也可以理解，這些後遺症都是「言論自由」的社會付出的必要代價，只是這些代價並不是由媒體和反精神醫學人士來承擔，而是由不幸的病患和弱勢的家屬來承受。
鑑於因悲劇而出現的層次不齊的眾多見解之負面影響，媒體若能有更多中立、理性、專業的言論，將對社會大眾有廣泛的穩定力量。而希望這份資訊也能夠脫離「消費悲劇事件」的層次，帶給大眾面對憂鬱症時更正確的態度。
鑑於因悲劇而出現的層次不齊的眾多見解之負面影響，媒體若能有更多中立、理性、專業的言論，將對社會大眾有廣泛的穩定力量。而希望這份資訊也能夠脫離「消費悲劇事件」的層次，帶給大眾面對憂鬱症時更正確的態度。
從李新之死看憂鬱症的迷思
蘇冠賓／台中中國醫藥大學醫學院副院長、精神醫學教授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new/20170930/1213635/
https://cn.nytimes.com/usa/20180607/kate-spade-husband-andy-spade/dual/
ReplyDeleteKate Spade创始人多年来深受抑郁症困扰
VANESSA FRIEDMAN2018年6月7日
Kate Spade’s Death: ‘There Was No Indication and No Warning,’ Says Her Husband
设计师凯特·斯佩德(Kate Spade)的丈夫周三表示她患有严重抑郁症，并且承认两人过去10个月来一直处于分居状态。警方认为凯特·斯佩德死于自杀。
“Kate suffered from depression and anxiety for many years. She was actively seeking help and working closely with her doctors to treat her disease, one that takes far too many lives. We were in touch with her the night before and she sounded happy. There was no indication and no warning that she would do this. It was a complete shock. And it clearly wasn’t her. There were personal demons she was battling,” he said.
“凯特多年来备受抑郁症和焦虑症折磨。她曾积极寻求过帮助，密切与医生合作，治疗这种曾夺去许多人生命的疾病。在她去世前一晚，我们还有过联系，当时她听起来很开心。没有任何会这么做的迹象和预兆。这令我非常震惊，这很明显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她是在与一些个人的心魔作斗争，”他说。
Ms. Spade’s older sister, Reta Saffo, told the Kansas City Star that Ms. Spade’s suicide was “not unexpected” and that her sister had refused to get treatment for her depression because of fear it might damage her brand.
她的姐姐蕾塔·萨福(Reta Saffo)告诉《堪萨斯城星报》(Kansas City Star)，她的自杀并非“意外”，还说她曾拒绝接受抑郁症治疗，因为担心有可能损害她的品牌形象。
However, Ms. Spade’s older brother, Earl Brosnahan, said Ms. Saffo had been estranged from the rest of the family for more than 10 years, to the extent that she had not attended their mother’s funeral in 2010. (Ms. Saffo did not respond to messages left at her home number.) Though he acknowledged Ms. Spade had been in sporadic contact with Ms. Saffo in recent years — the only one of the six siblings to speak to Ms. Saffo — he said he was taken aback that Ms. Saffo “should surface now with very definitive statements that I think are grossly inaccurate” and attributed the contact between them to Ms. Spade’s personality.
然而，她的哥哥厄尔·布罗斯纳安(Earl Brosnahan)表示，萨福和家里的其他人已经疏远了十多年，以至于连母亲2010年的葬礼她都没有参加。（萨福并未回应记者的宅电留言。）他承认斯佩德女士最近几年偶尔会与萨福联系——她是六个兄弟姐妹中唯一与萨福说话的人——但萨福“现在冒出来如此煞有介事地说出这些在我看来极其不准确的言论”，让他十分震惊，并且认为她们之间的联系全因为斯佩德女士的人品。
“It was Katy’s way to be accessible and available to everyone,” he said.
“凯蒂（对‘凯特’的爱称。——译注）就是这样，愿意和任何人来往、接近，”他说。
Mr. Brosnahan said they had not discussed the subject of divorce, though he did believe some of her sadness derived from having grown apart from her husband. Ms. Arons, who worked with both Mr. and Ms. Spade during the period they were separating, said they continued to work well together. “It was a time in the marriage when it was right for them to be apart,” she said. “They both agreed to it. They loved each other very much.”
布罗斯纳安表示他们并没讨论过离婚的话题，尽管他确实认为她的悲伤一部分源于和丈夫的渐行渐远。在斯佩德夫妇分居期间与他们分别共事过的艾伦斯表示，他们依然能很好地一起工作。“他们的婚姻处在一种还是分开来更合适的状态，”她说。“他们都同意这一点。他们非常相爱。”
“Katy was very happy most of the time, the funniest person in the world, and sometimes she would get really sad,” Ms. Arons continued. She said she watched her friend’s condition develop “slowly, over time. We would talk a lot about it, and end up laughing,” she said.
“凯蒂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快乐的，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人，但有时候她又会非常悲伤，”艾伦斯接着说。她说，自己这位朋友的症状“慢慢地、日积月累地”发展，自己都看在眼里，“我们会说很多关于这个的话题，最终会以笑声结束，”她说。
“She really felt she could power through it on her own,” she said. Sometimes the subject came up in the context of news of a celebrity suicide and, Ms. Arons said, “she’d say to me, ‘I would never do that. I would never do that. I would never do that,’ and I believed her.”
“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撑过去，”她说。有时候，看到明星自杀的新闻时她们会说起这个问题，艾伦斯说，“她会跟我说，‘我绝对不会这样。我绝对不会这样。我绝对不会这样，’而我相信了。”